文 | 文億

來源 | 投中網

香港金鐘道88號的太古廣場里裝著數家五星級酒店。在港交所上市的企業都很熟悉這里。每年例行發布業績時，港麗酒店或J.W.萬豪酒店的宴會廳會是他們的首選。

2018年6月1日，港麗酒店7層的會議室屬于易鑫集團。作為背靠騰訊、京東的“汽車新零售第一股”，易鑫迎來了自2017年11月16日赴港IPO以來的首個股東周年大會。

此時，二手車電商戰局正熱，2018年上半年行業累積融資額已超過100億元。優信、瓜子、人人車、大搜車等早期入場者風頭正勁，還有想把流量轉化為交易的垂直平臺新玩家在陸續入場。

創業者眾，支持者也眾。騰訊、阿里、京東、滴滴、百度等互聯網巨頭都或多或少涉足其中。盡管二手車電商的持續盈利能力還未被驗證，但投資人們篤信，這塊市場的天花板高達數萬億元：美國二手車、新車交易量比例為3.85:1，日本為1.45:1，而中國目前只有0.4:1。據艾瑞咨詢預測，未來五年，中國二手車交易量年均復合增長率約為19%，2022年交易量將達到2960萬臺，約與新車銷量持平。市場如此廣闊，獨占鰲頭者尚未出現，大家都有機會選擇一個或數個場內玩家去豪賭未來。

就在易鑫股東周年大會開始前的48小時，優信向納斯達克交易所提交了IPO申請。行業熱度持續走高，讓投資者們對已先一步上市的易鑫平添期待。

但易鑫的表現沒能讓在場股東滿意。在前期接連遭遇股價下行、花旗等投行下調目標價后，股東們希望管理層能夠給出應對方案，并對未來作出光明允諾。可易鑫集團CEO、執行董事兼董事會主席張序安在用英文念出一些決議事項后就匆匆離場。現場股東一片鼓噪。

兩周后，2018年6月13日，不安的投資者們等到了易鑫集團2018年Q1財報：Q1營收為12.3億元，凈虧損為2.2億元，運營虧損從去年同期的1090萬元增長到了3.13億元。其中部分原因在于，二手車電商仍處于攻城略地階段，運營推廣需要持續燒錢。

狀況可以理解。即便是被中國二手車電商集體視為行業對標對象的美國企業CarMax，成立20余年后，每年的廣告費用依然高達1.6億美元。股東們不滿的是，張序安食言了。2018年年初，他在接受采訪時曾許諾，易鑫Q1財務狀況會改善很多，特別是股權激勵部分。但Q1財報盡管顯示了易鑫業務的強勁增長，Q1促成了110,000臺次汽車金融交易，賬面成績卻并不好看。

一邊是一級市場投資人們在追求“市夢率”，需要易鑫大規模搶灘市場，另一邊是二級市場股東們在追求“市盈率”，要立竿見影地看到財務回報，兩者的需求似乎背道而馳。易鑫身處其中。它既不想放棄魚，也不想放棄熊掌。

剝離燒錢業務

在Q1財報中，易鑫與二手車交易服務提供商Yusheng Holdings Limited（下稱“Yusheng”）的合作引起了投資者和股東的注意。根據協議，Yusheng將向易鑫發行本金金額為2.6億美元的20年期無息可轉換債券，而易鑫將向Yusheng提供20年期的合作。合作包括二手車交易業務相關的特定流量支持及特定的汽車數據庫相關服務。同時，Yusheng還與包括騰訊、京東在內的易鑫集團投資方簽署了股權認購協議。

“易鑫此次與Yusheng合作并投資于Yusheng，加上騰訊、京東等戰略投資者的支持，可確保Yusheng持續獲得充足的投資，迅速擴大二手車交易業務及獲得市場領導地位，同時易鑫可優先從與Yusheng的合作及可透過轉換可換股票據獲得的潛在股本權益獲益。”張序安說。

但在張序安宣布消息前，沒有人聽說過Yusheng。這家私人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4月24日才在香港注冊成立。

Yusheng憑空出現，“真身”為何？投中網獨家獲悉，Yusheng實際上是易鑫為保上市公司財務報表利潤率好看，繼而分拆二手車業務部門帶來的產物。

此前，易鑫集團兩大業務板塊分別為互聯網汽車零售交易平臺和自營融資業務。交易平臺以淘車為核心產品，共有淘車App、淘車網站和線下體驗店三大資產。在優信、瓜子、大搜車、人人車等競爭對手的壓力下，淘車需要大量投入去砸品牌、拓渠道。但上市后的股價下挫，已經讓市場對易鑫的評價偏向負面。如果不分拆，諸多關聯信息將會對易鑫財報繼續造成不利影響。易鑫取經從58分拆后獨立融資快速發展的瓜子，也學會了“斷臂求發展”。

據易鑫內部人士透露，本次拆分后，易鑫將持有淘車40%股權。淘車App和網站這兩塊最燒錢的業務將被注入Yusheng，而體驗店則全部留在集團內部，繼續完成其3年開店1000家的目標。此外，易鑫接下來的業務重點汽車金融，也將全部留在易鑫母體內。

這場分拆謀劃已久，自2018年春天開始就已啟動。2018年5月底，易鑫二手車業務部門上千名員工收到了公司HR部門直接下發的原公司離職證明和分拆后新公司的勞動合同意向書，被告知勞動關系須立即轉至新公司，職級和待遇保持不變。

就在張序安宣布與Yusheng合作的同一天，一家名為“北京好車帥帥科技有限公司”的企業在北京注冊成立，法人代表正是易鑫集團聯合創始人王劍煒。Yusheng通過100%控股好車酷酷二手經濟（天津）有限公司，進而控股好車帥帥。

也就是說，易鑫部分二手車業務此后將以“好車帥帥”的身份走入市場，不僅不影響母集團的財務報表，后續還可以展開獨立融資，而易鑫集團的大股東騰訊、京東也會在“好車帥帥”持有股份。

2017年凈利潤虧損27.47億元的優信正在沖向IPO，而已經IPO的易鑫為了財報而分拆二手車業務，二手車電商的故事正變得好看。

無圈子不江湖

在解釋與Yusheng合作的原因時，張序安說：“中國二手車市場增長潛力大，近來吸引大量投資資本，行業參與者之間競爭激烈”。

對易鑫來說，它的大半競爭者背后都有同一個身影——騰訊。梳理近年來熱門二手車電商項目的融資狀況，即可發現騰訊參與了多個項目的多輪次投資，在人人車、瓜子、天天拍車、優信、易鑫均持有股份，很可能成為二手車電商行業的最大贏家：

數據來源：CVSource

對易鑫而言，除了與同為騰迅系的兄弟公司共同搶灘市場，易鑫還親手為自己培育了一個“競合”者。在易鑫發布Q1財報的同一天，一家名為“車多多”的二手車交易新服務平臺初登舞臺，宣布了金額為1770萬美元的A輪融資。領投方是華創資本，而包括易鑫集團、李星星（李書福之子）、源碼資本等在內的多個投資機構和個人進行了跟投。“車多多”在北京的注冊實體則是北京好車多多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好車多多和好車帥帥，不僅名字相似，帶隊者鄭偉和楊永峰也同出一家，曾先后擔任易鑫集團負責二手車業務的高級副總裁。

兩人的淵源要從2016年講起。

2016年4月，汽車網站行業的領頭兵汽車之家被原控股方澳洲電訊賣給了中國平安集團。兩個月攻防戰之后，事情以汽車之家時任CEO秦致公開指責澳洲電訊不負責任、汽車之家創始團隊先后出局而收場。到了2016年下半年，離職潮向中層管理者和基層員工蔓延，當時在行業內起勢頗佳的易鑫成為部分員工的新選擇。

這些員工中就包括時年31歲的楊永峰。楊永峰在汽車之家工作6年，以玩得一手好流量而著稱。他在2016年10月加入易鑫后，也很快大幅度提升了易鑫的自有流量。

彼時易鑫的二手車業務部門由鄭偉掌管。鄭偉曾在2014年創立了看車網，模式和優信二手車類似，但當時由于缺乏金融工具的支持，生意并不好做。2016年時，鄭偉開始和易鑫接觸。隨后，他將看車網賣給了易鑫，自己也隨之加盟。

2018年春節前后，鄭偉表露出離職創業的意向。之后的4月，由他創立的新公司好車多多注冊成立。與他一同執掌好車多多的，還有易鑫集團另一位副總裁——曾在看車網時期就與鄭偉一起共事的蔡波。鄭偉走后，楊永峰接替了他的職位，而由易鑫分拆而成的好車帥帥，也將和鄭偉的好車多多一起加入二手車江湖。

關于易鑫在自持好車帥帥、同時投資好車多多的原因，一位與易鑫集團多位高管交往緊密的行業專家表示，這是在“布局生態”。或許和騰訊投資多家二手車電商的原因相似，易鑫也不愿錯過萬億市場中任何可以參與的機會。

它們都是金融公司

2016年夏天，當宜信集團CTO張小沛宣布加盟瓜子二手車時，她說做了這么多年消費金融，意識到它從本質上其實是場景金融，找到一個好的切入場景最為關鍵，而二手車交易是個好選擇。

反之，做消費金融，也是二手車電商解決自身盈利困局的好辦法。據優信招股書，從2016年第三季度開始，貸款收入就已經成為優信最大的收入來源。在其2018年Q1營收中，對個人用戶的貸款收入比重超過了55%。

對易鑫而言，其模式是向C端買家展示新車、二手車，同時為B端賣家提供線索，促成交易后，并從中收取傭金。大多數C端買家都會選擇租賃的交易方式，先把車開走再分期償還貸款。因此，易鑫會通過向銀行借款的方式，把車先從B端賣家那里買下來。這中間由此產生了做消費金融的機會。可以預料，在淘車最燒錢的業務被分拆出去之后，留在母體內的金融業務將會讓易鑫的財務報表變得好看些。

據易鑫財報，截至2017年末，易鑫向銀行借款265億元，賬面“應收融資租賃款總額”337億元。借了265億元，有337億元等待被收回。其中，36.3億元是“未賺取”收入，占比10.9%。照此計算，如果租賃款能夠全部收回，這10.9%就可以近似看作是易鑫能夠賺取的利潤。這筆錢在抵消運營成本后尚有盈余，金融就可以成為純利，二手車電商的商業模式也就可以跑得通，能夠健康發展下去。

另一邊，鄭偉的好車多多也在講同樣的故事。據鄭偉介紹，車多多將首先搭建起二手車消費金融服務平臺，上游對接多樣化的二手車消費金融產品，打造“二手車金融產品超市”，再通過覆蓋全國二手車交易市場的直營團隊，全流程服務二手車經銷商和消費者。

各路玩家賺錢的方法類似，也就殊途同歸。無論是選擇分拆獨立融資，還是選擇IPO，二手車電商們都需要給資本市場講一個魚與熊掌皆可兼得的故事。而在金融市場中，它們的“飆車比賽”才剛剛開始。

作者：文億

作者：投中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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